2018-12-04 巴黎香街乱如战场，背后是一场未完成的“革命”

法国人一向对游行示威不陌生，巴黎更是“革命”的大本营。在刚刚过去的周末，巴黎街头再次弥漫着“革命”的味道。

10年前，巴黎郊区发生严重骚乱，那时人们抗争的是移民，尤其是穆斯林移民无法融入社会；如今，更为广泛的中产、劳动阶级将不满带到巴黎的心脏，暴力骚乱从香榭丽舍大街一直延伸到了尽头凯旋门。经过了三周的酝酿，没有什么组织的人群从外省自发来到塞纳河畔，示威游行演变成暴力的骚乱，被不少媒体形容为“1968年5月风暴后最严重的骚乱”。

示威形势升级，伴随的是不满的激化从反对燃油价格上升，到对总统马克龙的杯葛。这一次，法国的骚乱将走向何处？

抗议话题延伸

在刚刚过去的周末，法国巴黎标志性的香榭丽舍大街和诸多主要街道宛如战场，沿街店铺遭到砸抢，汽车遭到烧毁。这场因法国政府提高柴油价格而引起的示威活动开始于11月17日，最多有28万人上街参与。在经过两个周末的发酵后，12月1日的周末，事情发生了变化。

很多媒体的报道已经用“骚乱”取代了抗议示威，周末的巴黎出现了更多打砸抢烧的暴力行为，至今已经有3人死亡，超过260人受伤，400多人被逮捕。

马克龙政府正在考虑是否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法国上一次进入紧急状态是在2015年，“伊斯兰国”当时在巴黎发起了连环恐怖袭击，一直持续到2017年11月才刚刚结束。

此次示威游行的起因是马克龙政府以减少排放为目标，提高了柴油价格。示威者最初以乡镇和小城市居民为主，与法国的几大城市不同，他们没有完善的公交系统，共享单车或UBER等出行方式也没能惠及到那里，对于他们来说，自驾车就是唯一的出行方式，来自巴黎的指令一下子就增加了一项基本的生活支出。

尤其是当他们想到，几年前正是政府鼓励他们使用柴油车，那时柴油被认为比汽油车更加环保经济，而如今一纸命令，柴油车又变成了污染源，要他们为其排放买单。

很快，这项政策就被激化为大城市对农村的“傲慢”，进一步演变成总统马克龙不知底层民众的疾苦。

这也正是此次示威选择黄马甲作为标志的原因：一是具象代表着受柴油涨价政策影响的司机和普通劳动人民；二是意象代表他们是被忽略的一群人，希望困苦被看到诉求被听见。

群众的情绪历来很容易被煽动起来。这股起源于网络、也没有具体组织者的示威游行很快就从抗议柴油提价，变成了对整个政府政策的抗议那些感受到经济不平等的法国民众们都群情激奋起来，总统马克龙的政策被视为与富人站在一起，而没有顾及到劳动中产阶级。

“富人总统”

 从法国民众的情绪来看，提升燃油价格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前人们对总统马克龙的不满已经在聚集。

早在9月份，他的支持率就降到了低位。根据OpinionWay的数据，只有28%的选民对他的表现满意，三个月快速下滑7%。

马克龙自选举时就做出了锐意进取的姿态，一度被视为法国经济重新焕发活力的希望所在。他上台以后，签署的劳动法改革中减少了对劳工的福利保障，对国有铁路进行改革倒追部分员工丢掉了“铁饭碗”；他还减少了住房补贴，也反对提高最低工资。这些都与他任经济部长时的理念相近，他当时触及了不少左派的禁忌话题，从35小时工作制到允许周日营业等。

改革从来对法国总统来说都是一个禁忌词。大力提倡改革的总统几乎没有能够全身而退的。但马克龙对于民众的反对表现出一副不会退让、坚持到底的姿态，被视为骄傲自大。

同时，为了吸引法国富人留在国内发展不要移民，马克龙把奥朗德任内开征的“巨富税”(ISF)换成“房产财富税”(IFI)，只对富豪的不动房产部分收税；针对富人阶层的投资利润税率被降低到百分之三十的水平，低于对所有人工资收入税率最高档次百分之四十五的水平。

尽管他也在支持贫困人口、改善职业培训提高就业方面做了一些事情，但富人总统的印象根深蒂固。正是已经有了这些不满情绪，“黄马甲”行动才很快就从一个话题演变成一场反对运动。

正如一位法国选民所说：法国社会是一座金字塔，马克龙高高在上坐在顶尖，我们想让他闻到最底层的气息。

法国政治洗牌未完

如今反对马克龙的，和当时将他送上总统大位的，实际上正是同一拨人。

2017年马克龙能以黑马姿态一跃成为总统，有两个必不可少的条件：一是法国社会同样充斥着对传统政治格局的厌倦，对建制派的反感；第二则是不能让极右翼政党勒庞上台的“同仇敌忾”。

马克龙是依靠着草根群众的支持，以超脱于传统左右翼政党的身份上台的，他所创立的政党“前进”也号称要打破左右界限，向所有人开放。

但马克龙本质上仍然是精英一枚，他毕业于政府精英的摇篮、法国多位总统的母校法国国家行政学院，还有过一段在罗斯柴尔德银行工作的经历，他上台以后的路线被视为是倾向于自由派、倾向于在全球化中受益的人群。

而他又少了传统政客的地方从政经验，缺乏感知和摆平法国人各类敏感神经的能力，身边也是一群年轻的技术官僚，没有一个前任市长、地方官员这样的政治老油条。

但那些对现实不满、认为被高高在上的政客忽视了的人群仍然存在。勒庞的国民阵线正在重新崛起，民调对于2019年5月欧洲议会选举的预测认为，国民阵线将会至少与马克隆的“前进运动”持平，并且还有领先的可能。

刚刚从G20返回国的马克龙已经让总理与示威的相关方进行对话，考虑到这是一场无明确组织的行动，“黄马甲”示威可能会随着圣诞节的来临而逐渐消声，但对于执政过半的马克龙来说，挑战才刚刚开始。